她在破曉前進入藏寶海灣的大門,哥布林衛兵手握長槍呆滯地望著前方,完全沒發現隱在最後一抹夜幕中的身影。街道上空無一人,緊靠岩壁的建築物沈默在黑暗中,寂靜得像一座巨大的陵墓,只剩海潮永無休止的喧囂,帶鹽的霧氣像幽靈般擴散到每一個角落。
港口邊的建築物只剩一盞燈還亮著,她還沒接近就聽到沈重的踱步聲,來回軋得木頭地板嘎吱作響。她輕易從屋側攀上船首形狀的陽台,二樓其實就是一整艘船,沈甸甸地壓在一樓的會客室上,就像一個大型的展示架。城裡有不少類似舊物利用的建築,據說是從前排水系統還不完善,常鬧水患時留下的傳統。
「晚安。」她踞在窗櫺上說。指揮官發出窒悶的驚喘聲轉過身來,幾乎撞翻了一把椅子。
「誰!——你是——」他逐漸恢復了鎮定,瞪著那個宛如兀鷹的身影。
「建議你單獨一人的時候別開著窗戶,那裡有很多好位置,可以直接把箭射進你的心臟。」她揚起下巴,指向窗外櫛比鱗次的屋頂。
高大的牛頭人點點頭,臉色有點發白。「事情辦完了嗎?」
「這裡。」她掏出信件遞過去。「酬勞比照規矩,匯入刺客聯盟的戶頭。」
指揮官看看手中的信件又看看賽菲拉,左右腳換著重心,尷尬之色明顯浮現。賽菲拉擺擺手。「看。」
「可是——」
「我要知道內容。」
指揮官頓時挺直背脊,聲音也冷了五度。「這是機密。」
「刺客聯盟有獲知情報的權利,我大可在途中拆開來看,你完全不會發覺。」她聳聳肩。「只是尊重你而已。」
指揮官的臉色由白轉紅,但終究是壓下了怒氣。他和這個不死族微妙的交情始自三年前一場戰鬥,但跟他們打交道就像蹈火一樣危險,刺客聯盟更是開罪不得。
他咕噥著打開火漆印,很快讀了一遍,眉毛幾乎扭擰在一起。當他放下信紙,臉上浮出了難以言喻的怪異神情。
「這是一封降書。」他猶豫了很久才開口,聲音在燭焰中顯得閃爍不定。
賽菲拉揚起一邊眉毛。
「他們背叛了血帆,要求藏寶海灣的庇護,而且帶來了一個禮物:傑克‧海鯊船長,就是我們追捕了一年的該死的殺人鬼。」
所以她遇上的是前來緝捕要犯的執法者?賽菲拉幾乎笑了出來。牛頭人的下一個問題很快落了下來:「你有看到他嗎?」
「有。」這算是行動瑕疵而不是業務疏失,因此她乾脆地承認了。「我正要離開的時候,有隊聯盟的人馬殺了進來,由於目標不同,我沒有和他們起衝突。」
指揮官背著手踱來踱去,賽菲拉覺得地板都快被他踩穿了。身後傳來了城市甦醒的聲音,哥布林尖銳的嗓音,重物落地聲,四輪車越過碼頭的碾壓聲像漲潮的海水一樣淹了進來,燭火在漸亮的曙光中失去熱度,只剩一抹晃動不定的色彩。
「這樣吧。」指揮官終於下了決定,而他的決定也在賽菲拉的預料中。「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好了——當然酬勞還是照付。」他匆匆補上一句。「這也有可能是一場陰謀,詐降再裡應外合攻下港口。」他嘆了一口氣,煩躁地把指節折得劈啪作響。「無論如何,既然死無對證,也就沒什麼可補救的了。這是戰爭,不是講求榮譽的騎士競賽。」
「當然。」賽菲拉優雅地回應。「這是戰爭。」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