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塔拉，就算不清楚大法師蓋爾的故事，你可能也聽過我的名字，一隻聰明、美麗的翼貓，毛皮光滑，羽毛閃閃發亮。有些人以為我是蓋爾的寵物，真是錯得離譜。大部分時候都是我在照顧他，懂嗎？那些大法師伸手就能召喚火球還是暴風雪，但他們在家多半連自己的襪子都找不到，更不要說清理壁爐邊的蜘蛛網。
尤其是，蓋爾很愛下廚房。每個朋友都聽過他炫耀，這倒是沒誇大。那烤爐塞得進整隻豬，燉鍋有專屬位置，牆上整排刀叉工具，調味料足足有一百三十七瓶，我剛清點過。而他向來心細手巧，從果醬到馬夏爾羅宋湯，就算是以好幾個界域的標準來看也不會輸。
這也不奇怪，畢竟烹飪本身就是一種魔法。如果他在書房遇到難題，通常就會走去廚房，邊切蕪菁和甜椒邊思考，或盯著醬汁冒泡。
但他也跟每個大法師一樣，總是在想流程、結構和創新方法，還想實踐在生活上。當然有時候成果挺好，像去年冬天他弄出來的恆溫浴盆。但你也知道，任何事只要進入實驗程序，後果就會難以預期。
像是爆炸。
像是自動灑水器。原本是為了照顧花園，結果把整個庭院弄成了沼澤地。
不用說也知道，通常是我在收拾殘局。
所以當他拿出三瓶食人魔火酒，邊嘀咕邊清點食材，再加上一張寫滿了魔法算式的紙，我已經默默退到窗邊，以防萬一可以馬上躲進花園。食人魔火酒很貴，很烈，沒有預算問題的魔法師會用來做催化劑。意思是，只要一點點就能讓效果加倍。
或者炸出沒人想過的鬼玩意兒。
「塔拉，你覺得如何？」他通常以此開場。「如果我改變咒語的結構，製造出一個微型的火牆術，或許能讓燒烤更穩定，更有效率。」
「我覺得你應該去旅行。」
可想而知，蓋爾根本沒聽進去。
「哎，塔拉，我才剛經歷一次驚心動魄的旅程，現在只想待在家裡不受打擾。」
他確實花了三個月補充食品儲藏室和酒窖，天天在陽台上看夕陽，還多種了幾盆花，所以我很貼心的沒戳破他，那些厚重的魔法書又出現在茶几上，架子上的新玩意兒愈來愈多，現在巫術雜貨店有這種服務，蓋爾每隔幾天就在翻型錄，深水城也能直送到府。
我一點都不想知道，今晚的新點子又會怎麼收場。造水術捲軸我倒是準備好了，滅火和清潔都能用。
幸好這時突然有人敲門，大半夜的又重又急，好像發生了什麼天大事情。
是那個吸血鬼，白頭髮，白皮膚，白上衣，在月光下像個迷路的幽靈。蓋爾一開門他就倒進來，看起來像快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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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快死了。」阿斯代倫在壁爐前走來走去，每一步都在地毯留下泥印，不過看在他頭髮亂七八糟，一副快哭的樣子，我就姑且忍住。
「你先坐下來。」蓋爾也有點緊張。「把事情說清楚。」
「也許該給他一點喝的。」我暗示。廚房裡的食人魔火酒正好可以派上用場。
「呃，對，還有杯子。塔拉，你真周到。」
還用說嗎，這下廚房的危險因子少了一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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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再也無法忍受了。」阿斯代倫喝完整整一瓶酒，現在正躺在壁爐前，把臉埋進膝蓋，整個人蜷成一團。
「這句話你已經重複五遍了。」
「你到底要不要聽？」
「好、好、你慢慢說，我會聽。」
「他根本不讓我睡。」
「如果你是來放閃的，現在就可以回去了。」
「每天都把我關在小房間裡接待客人。」
「啊？」
「強迫我喝一些噁心的玩意兒。」
「等等、」
「要不就是站在台上表演，他說那是我該負的責任。」
「塔拉，事情好像很嚴重。」蓋爾小聲說。
「再給他一瓶酒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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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算了，我不想說了，你根本幫不上忙。」
「那幹嘛來找我！」
「因為你在家啊！影心去旅行了，哈爾辛住在孩子堆裡，那邊只能喝羊奶，晚上講話還要注意音量，我才不要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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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有人敲門了。
「不要開門！」吸血鬼躺在地板上大喊。「滾開！」
「哎，我親愛的阿斯代倫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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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怎麼會知道他在這裡？」
「呃，他把深水城的地圖攤開放在桌上，我想他會來找你。天啊，你真不該給他喝這麼多，回頭他還得工作。」
「是我的錯囉。」蓋爾也不爽了。「他整瓶都搶走，連一點都沒留給我，還說很久沒喝過這麼好的酒……你讓他挨餓嗎？關在小房間裡又是怎麼回事？」
「我們每天都得開會，你知道幽暗地域多了七千個衍體要安置，光住處就是個大工程，雖然豎琴手公會和古爾人都願意協助我們，蘑菇王國甚至研發了血的代替品……」
「噁心的玩意兒！」阿斯代倫縮在地毯上大喊。
「真有這麼難喝嗎？」
「最近的成品喝起來像是……香菇汁。」
「我懂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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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上台演出是……」
「讓領導者跟他們說說話，很有幫助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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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他說你不讓他睡。」
「我們昨天是熬到有點晚……呃，該說有點早？因為進度落後，得盯著工程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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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知道一天看兩百封抱怨信，開十場會議，和三十個人面談是什麼地獄嗎？我還不如去阿弗納斯算了，起碼那裡的惡魔只想要我的命！」
「呃，如果你想去阿弗納斯，我可以馬上開傳送門。」
「你是白癡嗎？」吸血鬼整個人坐起來，用力瞪著蓋爾。「如果我逃跑了，那整群衍體怎麼辦？難道要放他們在幽暗地域到處亂竄，把卓爾、地侏和灰矮人當自助大餐？有點責任感好不好？」
蓋爾看起來像是想拿東西砸他，幸好聰明如我，已經把青銅雕像藏起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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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抱歉，阿斯代倫。」
「不要，我才不要原諒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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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塔拉，我該怎麼讓他們和好？」
「不需要。」
「咦？」
「但你可以再給他們一瓶食人魔火酒。」
□
「我要喝酒。」
「不行，你已經喝太多了。」
「我要抱抱。」
「好、好。」
「拜託不要在我的地毯上搞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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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站好，親愛的，我們要回家了。蓋爾，謝謝你的傳送門。」
「不客氣，快滾。」
□
天已經快亮了，客廳亂七八糟，喝醉的這幾個人打翻了燭台和報時鐘，踩碎一個花瓶，踢散了兩堆書，還灑了不少酒在地毯上。蓋爾思考了好一會兒，突然轉身進廚房，表情堅毅，像是決定回到實驗裡，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全都忘記。
「塔拉，那幾瓶食人魔火酒呢？」
「拿出去招待客人了。」
「庫存——」
「也沒了。」
「我花了三千五百個金幣！下一批熟成的貨要等五年！」
我很睿智地沒講話。
「原本放在這邊的朝鮮薊呢？」他變得有點暴躁。
「你們剛才喝到一半，說要下酒菜，雖然是生的，但你們好像不介意。」
「胡蘿蔔？」
「對健康有益，你們也啃得很開心。」
「萵苣？」
「沒錯。」
「別說我吃了生麵糰。」
「我猜你那時候有點醉，幸好你現在清醒了。」
蓋爾沉默了好一會兒，我猜是因為他的頭在痛。也可能是胃。
「塔拉，我是不是該去旅行了？」
「完全同意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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