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見火堆旁士兵竊竊私語的聲音，杜塞爾停下了腳步。
他們當然在他接近前就趕緊閉上嘴巴，幾顆腦袋心虛的一逕朝鍋上伸，把臉浸到蒸蒸騰騰的熱氣裡，拿著長柄勺的傢伙更是緊張得把燕麥粥給濺了出來。但很不幸的，風正朝杜塞爾的方向吹，那些人吱吱喳喳的內容，在他站住前就一字不漏的傳進耳中了。
「聽說不止同帳，還同床呢……」
「連自己的兵都不帶，全歸到將軍轄下……」
「連頭髮都留得像女人一樣……那個樣子，真的能打仗嗎？……」
「打的是另一種仗吧……嘻嘻……副將這頭銜還挺好用……」
杜塞爾站定，思索著。
把海斯特家的兵力歸到艾瑞轄下，是他跟凡提尼商量的結果，這是為了統一指揮權，而且艾瑞帶兵的手腕的確比他好。但他倒沒想到會引起這種流言。他帶過的兵當然都知道他有多少斤兩，但現在轄下有更多士兵根本不認得他。
當然他也可以放著不管，地位是他高，他們全都得聽他的話。但他不希望有不信任或陽奉陰違的事情發生。而且，他手下的士兵都對他很忠心，如果讓他們聽到這些話，肯定會打起來的。
他聳聳肩，微笑起來。他帶兵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，很瞭解這些人的心思。這種情況，很好解決。
杜塞爾若無其事的繼續朝他們走去。晚餐時刻的營區很吵，馬匹在嘶吼，士兵在聊天或吆喝，未卸的盔甲和武器發出碰撞的聲音。到處都是閃動的火光，隔一段距離就有蒸騰的鐵鍋飄出香氣，當中滾著濃稠的燕麥、青豆、胡蘿蔔、肉，以及其他雜七雜八的食料，比較機靈的人還可能弄得到整隻的雞。
「也給我一點吧。」杜塞爾對他們說，握著杓子的士兵一下看得呆了，直站著沒有動作，過了幾秒才猛然驚醒，慌慌張張的盛了碗粥給他。
「大夥兒今晚都沒事吧？」
「呃……啊……沒……沒事，」回答的士兵緊張得結巴起來。「還沒開戰嘛！」
「那好，等會兒陪我玩玩怎麼樣？」他露出了天真無邪的微笑。
「玩……」每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話弄得摸不著頭腦，也些人因著剛才的對話，竟聯想到奇怪的地方，臉馬上漲得通紅。
「不願意嗎？」他仍穿著戰甲，卻沒有一絲粗獷笨重的氣息，金絲般的長髮在火光下閃爍著，五官的線條完美得像大理石雕，唇邊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，似挑釁又像挑逗，不只不像武將，根本不像世間的人。
「這……這……」抗議的話哽在喉間，士兵們全不知所措的瞪著他。
「沒問題的話，等會兒到將軍帳前集合。」聲音突然一變而為命令般的強硬，杜塞爾將碗還給士兵，瀟灑的揮揮手便走了。
「我明白了。那麼，接下來就照這個計畫進行。」
「辛苦你了。好好休息吧！」
艾瑞退出大公的營帳，邊在腦中審度著明日的行程，邊朝自己的帳篷走去。但還沒接近營區，就聽到陣陣喧嘩，當中似乎還夾雜著驚嘆和哀叫聲。
士兵起爭執了嗎？艾瑞皺了皺眉，怎麼他才離開一下就生事了？杜塞爾跑那裡去了，也不來維持秩序？他待手下雖好，軍令卻一向嚴格，私鬥是他最痛恨的事。
艾瑞站住，驚訝的瞪著騷動的中心。杜塞爾正以俐落的身手把一個士兵打倒，獲得一陣叫好。四周歪坐著不少一臉晦氣的敗戰者，圍觀的人已經形成一個圓圈，除了他原本邀戰的對象，還有不少被中途吸引過來的士兵。
「杜塞爾？」
帶頭胡鬧的人轉身，愉快的揮著手。「你回來了呀？」
「你在做什麼啊？」艾瑞不覺提高了聲音。
「我呀……」將木棍杵在地上，杜塞爾露出了天真的微笑。「我正在教他們作人處事的道理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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