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,太陽升起前,賽菲拉已經咬著牙在心中重複了第十遍。
法拉尼爾的命令很簡單——向來如此,沒有誤解或衍生的空間。主力部隊指揮權從賽菲拉手中轉移給納薩諾斯,原本他領導的右翼騎兵隊交給巴爾圖斯˙弗勒。「賽菲拉和我將在後方監控戰情,隨時準備支援。」
賽菲拉震驚得錯失了詰問的時機,大藥劑師說完後就離開帳棚,留下將領面面相覷。多數人呆滯而困惑,當中也不乏惡意地微笑。納薩諾斯深思地盯著她,臉上神情彷彿在問:「你又做了什麼?」
什麼都還沒做,賽菲拉心想。難道法拉尼爾認為她在這節骨眼上會搞花樣嗎?儘管他們已經暗中較勁了幾次,不過這麼粗暴的打擊還是頭一遭。想來隨著她地位爬升,雙方意見相左之處愈來愈多,總有一天會迫使大藥劑師剷除這個眼中釘。
也罷。她在退出帳棚時心想,阻礙是常態,一切順遂才是怪事。號角已經吹響,等她打了勝仗回來,要算帳或決鬥都還不遲。
她在亂糟糟的陣地中找到騎兵第三隊長奧倫特,把原本就要交付的事情說了一遍。她說得很快,也不打算重複。這個高瘦的戰士是她少數信任的人之一,率直、理性,最重要的是懂得思考。「聽懂了嗎?時間不多了,你總不會把腦袋留在幽暗城了吧?」
「我聽懂了,可是——」奧倫特遲疑地望向山崗另一邊,身後的騎兵已經整裝待命,骸骨戰馬在霧中沒有一點聲息。
「你用屁眼也聞得出來,人類根本沒有派出協議的兵力,他們把軍隊藏在冰風崗哨裡,打算等我們和阿拉基打得兩敗俱傷,再出來撿現成的。就算我們一敗塗地,他們也頂多犧牲幾個倒楣鬼,還可以在聯盟間宣揚他們削弱了被遺忘者的勢力。」
奧倫特做了個厭惡的手勢。「我知道。」
「所以我要你繞個遠路去冰風崗哨,讓他們以為天譴軍團打過來了,反正人類一向分不清兩者的差別。把他們引出來,帶到安多哈爾,哪裡打得最兇就往哪裡去。」
「如果他們原本就不打算出兵,天譴軍團兵臨城下會讓他們把大門關得更緊。」
「史考菲特將軍在要塞裡,他會明白的。」
奧倫特猶豫著,戰馬也感受到他的情緒般揚起頭,焦躁地跺了下腳。「如果他不在……」幾位不死將領都認識他,也注意到他未曾參與先前的會議。「被軟禁,或已經死了呢?」
「那就在我們全軍覆沒前,把阿拉基的軍隊引到冰風崗哨去。」賽菲拉陰鬱地笑了。「說不定還可以在部落間宣傳我們削弱了人類的勢力。」
奧倫特舉手致敬,回到隊伍中發佈新的命令。賽菲拉策馬馳向後方,開戰前的緊張氣氛在她身後逐漸凝聚,最後爆發為瘋狂的大吼,令她很想立即掉頭投入戰場,領著掌旗官衝入天譴軍團的陣地。聖光、女王、管他什麼東西在上,她怎能把那些沒有腦袋的士兵交給沒有腦袋的將領,還指望他們打勝仗呢!她瞟了一眼待命的士兵,暗自盤算奪取後備軍力出擊的可能性,但法拉尼爾已經走下後方指揮部,在坡地上等著她。
「幽暗城的女兒,這是為你準備的。」大藥劑師從袖子裡掏出一把裹著皮鞘的小刀,遞給賽菲拉。
「這是什麼?」整把小刀都變色了,鋒刃因血污而斑駁,似乎使勁一捏就會碎成片片。她不禁失笑。「您要我帶著這個上戰場?」
「這是比任何刀劍都有價值的武器,女兒。這是阿拉基的血。」他露出奇異的笑容,似乎在欣賞賽菲拉震驚的神情。「巫妖切斷了與現世的連結,所以任何武器都無法傷害他,除了關係深厚的遺物……」
「這我知道,可是——」
「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如果有時間,我會把整個故事告訴你……」法拉尼爾捋著鬍子,雙眼在兜帽的陰影下亮如火炬。「他很小心,早就把屍體燒成了灰,但他從不知道我偷了這麼點血……這麼點就夠了,去吧,幽暗城的女兒,把握時機——絕不心軟!」
賽菲拉將小刀插進皮帶,激越的情緒在心中翻騰,使她連指尖都微微顫抖。她終於瞭解為什麼法拉尼爾剝奪了她的指揮權,並非不信任她的能力,而是為了更重要的任務。他要她去殺了阿拉基。
她掉轉馬頭,將開戰的號角聲拋在身後,這比指揮整場戰役要刺激多了,也更合她的胃口。她就像發現新玩具的孩子般迫不及待,即使曾想到這一切都在法拉尼爾預料之中,也樂得不再去想這件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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