◆愚者之夜23：40
艾許在黑暗中絆了一跤，狠狠撞到牆上，痛得他好一會兒只能蹲著，等知覺回復正常。體力消耗比預期還快，他站起來時膝蓋還在發抖，狀況不妙。前方腳步聲停下，王子摸索回來，沒費事問艾許好不好，直接把他摟進懷裡。
「還能走嗎？」
「沒事，只是有點累。這衣服重得要命，那些夫人小姐到底是怎麼撐過去的？」
「我猜她們都培養出逆來順受的毅力。」王子一手放在艾許脖子上，不帶暗示意味的輕輕揉捏，力道恰到好處，令人心安。「休息一下再繼續走吧。」
這很有效，寒意逐漸消褪，膝蓋也恢復了力氣。艾許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緊揪王子的衣服，幾乎把臉都埋了進去。「你幹嘛不趁機逃跑？」
「這個嘛，跟你在一起比較有趣。」
果然是他會講的話，艾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。「多謝誇獎。」
「我可以抱著你走。」王子提議。
艾許抬頭看了看上方。「免了，我可不想頭頂一路刮過天花板。」
「抱歉。」王子笑了。「我只是想幫忙。」
艾許啞口無言，到底誰才是被挾持的人啊。「你可以拉著我走。」這樣算是讓步嗎？他也搞不清楚。
王子欣然照做，通道還是很暗，會讓人想起每一個無解的惡夢，但有人抓著艾許的手，感覺好很多。就算王子有時候慢下腳步摸索，會讓艾許不小心撞上他，但也是溫暖的軀體，而不是一堵牆。
感謝聖徒，這段路不算長，盡頭的暗門通往走廊，再走幾步就到室外。這個庭院很小，瀰漫強烈香草的味道，他們已經走出內城牆，遠離舞會的喧囂。星光似乎伸手可及，艾許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抬頭看夜晚的天空了。他總是低頭匆匆穿過街道，留意是否有人追在身後。
「談談你自己吧，灰姑娘。」王子沿著藥草園走，語氣就像他們只是出來散步，馬上就要回去跳下一支舞。
「沒什麼好說的。」
「我來猜猜，你寄人籬下，有個不常在家的父親，刻薄的母親和兩個討人厭的姊妹，她們嫉妒你的美貌和聰慧，成天使喚你做這做那，晚上還叫你睡在壁爐邊上？」
艾許嘆氣。「還有嗎？」
「像今天這種盛會，她們當然不讓你有機會參加，所以百般刁難，最後還是把你留下來看家。幸好法力無邊的神仙教母出現，魔杖一揮就讓你改頭換面——」
「而我也很幸運，得到了王子的青睞？」
「比那更多。」
「別忘了我帶著不吉利的面具。」
「面具底下藏著什麼，我倒是很感興趣。」
艾許心中一凜，下意識退後一步，幸好王子沒打算揭他的面具，依舊反背雙手，像個詩人搖頭晃腦。
「我已經知道你心思縝密，喜歡下棋，說不定比我還聰明。有什麼是我漏掉的？」
「斤斤計較？」
「那絕對是個優點。」王子轉過身，笑容一閃而逝，快得幾乎讓艾許以為是錯覺。那像是溫文有禮的面具崩裂一角，惡意蠢蠢欲動，讓艾許背脊竄過一陣寒意。
他沒來由的想起了莫沙克。
「你……」艾許退後一步，卻正好著了王子的道，眨眼間他已經失去平衡，而王子伸手一撈便把他摟進懷裡。「放開我。」
王子勾起嘴角，他身體也是歪著，卻站得穩穩當當，艾許的重量完全沒造成影響。「我這一路都很安分，難道不值得一點獎賞？」
艾許咬牙。「別逼我拿刀押著你走。」
「唉，大部分被我抱在懷裡的人，反應都不是這樣。」王子裝模作樣的嘆氣。「看來我得挺身捍衛自己的名譽才行。」
這個愛整人的混蛋，又想搞什麼鬼？「別開玩笑，殿下。」
王子靠得更近，呼吸拂過艾許臉頰，再差一點就真的……不太妙。「拜託，看我多認真。」
「你沒搞清楚，殿下。」艾許再次試著推開王子，雙腿卻沒了力氣，語氣也不夠強硬。「我是男的。」如果王子到現在還沒發現，他絕對是有毛病。
「啊。」王子笑了，面具下的眼睛藍得令人心驚。「我猜那是最不重要的部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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