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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確保聖物平安無事!傳令下去,守住每個城門,不管是誰闖進大聖堂,都不能讓他逃走!可惡,幾百年來沒發生過這種事,騎士團的臉都丟光了。到時技術局那些書呆子又幸災樂禍,推銷他們那套人造惡魔計畫……跟他們腦袋一樣腐敗的造物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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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可是第一次,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同時出現在大聖堂。沒錯,幾乎教團所有核心成員都到了,教皇,先知,技術局的幹部,每一位騎士團長,全都脹紅了臉互相叫嚷,想找出破壞這一切的惡魔……當然是惡魔了,你看到那三道鐵鑄門的下場沒有?乾淨俐落被劈成了廢鐵,那可不是人類做得到的。不,沒事,聖物沒事,就像教皇說的,惡魔們被那力量吸引而來,但光是碰觸就能把牠們燒成灰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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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啊哈,所以這才是真正的原因,和勞什子遺物根本沒關係?」
「是。」
「就說我的推論是正確的。」妮可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盤。「整個海岸線就是個空間不穩定的邊界,就算沒有人搞鬼,通道還是三不五時打開,根本就是為惡魔準備的自助大餐。」
「閉嘴啦,妮可。」
「幹嘛,我又沒說錯!就是因為這樣,我們的生意才會接不完——」
又是一個猛烈的煞車,這回連但丁都從沙發上被甩出去,直接撞上冰箱。他摸摸頭坐起來,睡意朦朧又一臉委屈,直接點名前面的人:「嫌我佔沙發可以用講的,幹嘛這樣。」
維吉爾差點想踹他。「……你睡得也夠久了。」
「又沒什麼事要我幫忙。」但丁爬回沙發,終於發現車子停在原處:「怎麼,妮可又把車開進河裡了?」
「好像不是。」前方交通號誌持續閃著紅光,妮可按了幾下喇叭,就是沒踩油門,反而伸手拿菸盒。「喂,尼祿,那個人好像要找你!」
尼祿正忙著撿回滾到另一邊的潤滑油罐,一臉困惑。「啥?」
「滾出來,臭小子。」那聲音低沉又有穿透性,毫不費力就傳進車裡。「別以為你逃得掉,除非你想要二十把槍把這台車打成蜂窩,我一點都不介意你車上的朋友跟你一起上路。」
這看起來像是闖了禍或結了仇,連但丁都有點驚訝:「你做了什麼?」
但看尼祿茫然抓頭,湊在擋風玻璃前努力的看,只知道前方那群全是人類,至於為什麼他們會全副武裝,杵在前方還指名他,他腦袋裡毫無概念。就算眼前冒出魔王等級的敵手,他都不至於這麼不知所措。
「啊,我想起來了。」反而是妮可先回過神,轉頭往尼祿臉上噴了一口煙。「不就是前兩個月的雇主嗎?我認得那條領帶,跟他的外套根本不搭。」
「雇主。」但丁揚眉。「你搞砸了工作?」
「怎麼可能。」妮可馬上反駁,重重捻熄抽到一半的菸,好像這句話也侮辱了她:「那案子簡單得要命,尼祿十分鐘就收工,後來還多花了半小時吃宵夜。」
尼祿啊的一聲,終於稍微揮開記憶的迷霧。「結果那傢伙翻臉不想付錢,說這工作太簡單,既然我只花了十分鐘,他手下頂多就是花上一倍的時間。我只好把他倒過來掛在樓頂,直到他叫手下去搬保險箱來。」
妮可哈哈大笑。「原來是這麼回事,我就奇怪你怎麼拎個麻袋回來,還比原本說好的錢多兩倍。」
「看來不是錢的問題。」這下但丁也湊在窗邊,看著前方一排槍管,在街燈下反射冷硬的光。「大費周章追到這裡來,是真心想給你好看啊。你這小子不知道什麼叫坐下來好好好談嗎?」
「好啦。」尼祿一臉無奈。「我就去談。」
「對方只是普通人,別太——」
「再躲啊,小子,膽子被狗吃了?」帶頭的人拿手杖敲了敲路面,他的體格不錯,灰白的髮色加上西裝也夠稱頭,只可惜領帶鮮黃,像槍靶一樣醒目。「你上回多沒禮貌,我都要加倍討回來。手給我舉著,舉高一點,別想重施故技,除非你不想要那一家子,小美人啊,是不是,還有那些吵吵鬧鬧的兔崽子,他們每天去公園,途中還停下來買麵包和牛奶對吧?我的手下已經跟了他們好幾天,都還沒人發現。」
尼祿硬生生停住腳步,瞪著帶頭的老大,舉著的雙手緊握成拳。那群人裡不知道是誰,莽莽撞撞開了一槍,後方某處玻璃爆裂的聲音響亮。
「有人等不及了,是吧?別擔心,我的手下都是些紳士,可以排隊輪著上。如果我大發慈悲,事後就會把他們都丟去妓院,讓他們好好掙錢——」
「唉……唉,好吧。」但丁拖長了聲音嘆氣,放棄看戲。維吉爾已經起身,拿起手邊的刀。
「快去快回。」
維吉爾懶得回答,那一刀劃開了空間,眼前正是佛圖納夜晚的街道,瀰漫霜凍前的冰冷氣味。過了這麼多年,建築依舊低矮,但總算是有了水泥路面和黯淡的路燈。他大步走出去,不遠處傳來路人驚嚇的叫喊。
某個東西重重撞上擋風玻璃,滑下去時拖了一長條血跡,震得整台廂型車都在晃動。接下來又是連串槍聲,有一發擊中了擋風玻璃,妮可咒罵一聲彎腰閃避,看了看狀況,乾脆坐到地板上去。
「那個、要不要去幫忙?」她看向但丁,眼神有點太過閃亮,顯然不是擔心尼祿,只是想看黑騎士的後裔拿出魔具大幹一場。那些來自魔界的武器力量太強,連碰一下都有危險,妮可再怎麼好奇,也只能把不安分的手縮回去。
可惜期待落空,車門砰一聲打開,算算時間還不到十分鐘。尼祿跨進車裡,踩髒了地墊,還在門上留了血手印:「姬莉葉——」
「沒事。」維吉爾突然在她背後出聲,嚇得妮可差點跳起來。他不知什麼時候就坐在沙發上,身上一點血跡也沒有,像是從沒移動過。「他們都回家了。」
尼祿明顯鬆了口氣,聲音仍有殺意:「好。」
妮可往外看了一眼,街上像是被惡魔掃蕩過似的屍橫遍野,一把散彈槍落在近處兀自冒煙,槍管扭成詭異的角度。不遠處有個還沒死透的試圖爬起,啊,眼神對上了。妮可清楚看到那人臉上的驚恐,彷彿不敢相信厄運來得如此輕易,像是控訴這群怪物。他掙扎著伸出血淋淋的手,不知是想拿地上的槍,還是求救。
「嘿。」妮可抬起下巴,朝尼祿示意:「你漏了。」
「該死。」尼祿探出頭去,一槍打得那人腦袋炸飛,血花四濺,還有什麼黏黏的東西噴上了窗玻璃。
抱歉啊。妮可毫無愧意捻熄了菸,坐上駕駛座。你站錯了邊,就是這麼簡單。「確定清光了呴,我可不想又被攔下來。」
「快走吧,警察來了。」但丁早一步看到遠方閃爍的燈。「下次別再搞得這麼驚天動地了,傳出去難做生意。」
「我的錯嗎。」尼祿嘴角一歪,只因為說話的是但丁,他不好用髒話回敬,這回維吉爾開口了。
「想想你以前捅過的婁子,大概沒資格說別人。」
這是在幫他說話嗎?尼祿無法確定,這陣子他也聽了老爸不少舊事,還是不覺得自己有更瞭解他一點。但看維吉爾臉色冷淡,就算眼前有惡魔殺來,他還不見得肯紆尊降貴,給牠們一個痛快。有時遇到案子太簡單,他索性丟給兒子,好像為了芝麻小事拔刀有辱自己。
但剛才,他毫不猶豫就起身,彷彿對方威脅到了他——的家人。尼祿看著那把刀,安安靜靜擱在陰影裡,依然像在發光。
「欸。」他不知道該說什麼,對峙三十秒後終於想到:「謝了。」
他老爸幾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,也可能是妮可突然踩油門的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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