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1月17日 星期二

龍與他的國王 (4)

 

「好吧,」安杜因往後靠在浴盆邊上,再次強調:「我是該謝謝你,但下不為例。」

「什麼意思?」黑龍揚起眉毛。「我可是一絲不苟執行你的命令。」

「最好是。」安杜因瞪了他一眼,掬水潑他,當然怒西昂閃過了,除了濺濕地板一點用也沒有,他還有膽舉起毛巾,說了一聲小心。安杜因駁回他的建議,甚至出言不遜時,他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,像是在容忍有趣的惡作劇。


安杜因弄髒了整桶熱水才把自己洗乾淨,他真是夠狼狽了,衣袖扯破,褲子全是泥,頭髮還沾上了蛋液。他不得不走側門回城堡,免得驚動更多人。「太亂來了。」吉恩‧葛雷邁恩毫不客氣地賞他白眼,更別提他明天得再走一趟舊城區,安撫盟友的情緒。

「何必這麼費心。」怒西昂不解地歪了下頭。「你做的還不夠多嗎?」

「恐怕還是不夠。」安杜因嘆氣。他知道黑龍會說什麼,必要之惡,這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在推卸責任。

但顧問終究是對的,他甚至找了好地點,讓國王徵收一部份湖畔鎮的屋舍,用來收容夜精靈難民。戰爭爆發後,他們先是棲身在大教堂一隅,後來又遷移到舊城區,跟市場只隔一條小徑,這裡原本充作倉庫,壁面剝落,採光不足,瀰漫潮濕氣味,怎麼樣都不是長久之計。

顧問對此沒有表現得太得意,前往舊城區時也保持安靜。這裡的街道狹窄,煙霧瀰漫,有老字號的鞋舖和銀飾作坊,再過去是銀行,三層樓高的石造建築帶鑲嵌玻璃窗,滴水獸一張張猙獰的臉孔往下望。怒西昂駐足仰頭,若有所思。「真有趣。」他喃喃自語,安杜因姑且當作是讚美的意思。「從地面看原來是這個樣子。」

這時大教堂的正午鐘才剛敲完,舊城區的市場收攤到一半,人群還沒散,空氣中滿是汗水、烤魚和木柴煙燻的味道。不知何處傳來惱人的金屬敲打,有小販的推車相撞,正在互相叫罵。安杜因得穿過賣牛奶的農民,手裡抱著油罐的婦女,繞過成排布捲,才能靠近收容所前的空地。

他輕裝簡行,沒騎馬直接步行,只帶顧問和兩個隨扈,一前一後,姿態都有點僵硬。安杜因想叫他們別緊張,但這麼做未免多餘,連馬迪亞斯‧肖爾都在出門前攔住他,多問一次:「你確定?」

「我不想讓他們覺得……」安杜因有點猶豫:「我太擺架子。」他心知肚明,會考慮到這個層面,正證明雙方的關係有多緊繃。「有顧問跟著,應該不會出問題。」

「好吧。」肖爾不怎麼高興。「我會派人在附近看著,多加小心。」這段日子以來,軍情七處時刻盯著難民的動靜,也如實回報國王,因此安杜因知道不滿正隨困境一同滋長,肯定會在這幾個月變得更難處理。

他一路經過許多夜精靈,他們是這麼注重體面的種族,現在卻只能穿著人類提供的粗陋衣服,居無定所,再也沒有森林、清澈的溪水和鹿群。有幾個人對暴風城國王行禮,更多人只是盯著地面,表情空白。小孩停止哭鬧,縮進陰影,表情像是看到狼群逼近。

「他們不怎麼喜歡你。」顧問輕聲說,像是真的覺得這很稀奇。

「我知道。」達納蘇斯的重建遙遙無期,開始有流言指控國王沒打算提供援助,甚至想竊佔這片綿長的海岸和森林。安杜因只能保持沉默,因為流言有一半是真的,正是他下令撤回人力和物資,轉而投入戰場,以應付古神入侵的危機。

有個男性在門前攔住他,臉上一塊明顯的燒傷,幾乎蓋過了面紋。「我想回達納蘇斯收拾妻子的屍骨,她來不及跟我一起逃走。」他抓住安杜因的臂膀,咬牙切齒,彷彿還身在戰場,而眼前正是敵人:「懇請放行。」

安杜因深吸一口氣,盡可能溫和地推開他的手。「那裡的土地還被瘟疫毒素浸染,現在回去只會白白送命,我不能允許。」

「我不在乎!」安杜因匆匆往前走時,那個人的咆哮一路跟在後方。「我們是暴風城的俘虜嗎?」

「他們累了。」艾莉莎直率地說。這位月神祭司站在低矮的屋簷下,交抱雙臂,沒等國王開口,就說起衣物、糧食、吵雜的環境,以及暴風城民日增的敵意。他們被困在這一小塊地裡,多跨幾步就安全堪慮。

「你看看外頭,每天都有人往這裡扔東西,腐敗的蔬菜,爛魚、牲畜內臟。這裡原本是市場的一部份,現在被我們佔據,就算遷移到湖畔鎮,情況大概也好不到哪裡去。」

「不會的。」安杜因猶豫地望向不遠處的市場,魚腥味正隨風飄來,人群熙來攘往,叫賣似乎比剛才還要響亮。「我們都是聯盟的一份子,本來就該互相照顧——」話都還沒說完,有顆石頭遠遠飛來,落進貯水槽裡水花四濺,要不是艾莉莎閃得快,就會直接被擊中腦袋。

有個孩子大哭起來,尖嚎:「我想回家!」

事情發生得太快,安杜因完全來不及反應。幾個夜精靈衝向最近的暴風城民,雖然不知道丟石頭的罪魁禍首是誰,但這不影響後者捲起袖子反擊,用彼此的語言互相咒罵。艾莉莎驚恐四顧,匆匆抓住最近的孩子護在懷裡。隨扈拔劍擋在國王身前,怒吼:「有人攻擊國王!叫警衛!」

更多人從市場的方向湧來,夜精靈這邊也不遑多讓。一時混戰四起,雜物橫飛,罐子摔出尖銳的聲音。「殺了他們!」這聲咆哮可能來自市民,也可能是夜精靈,彷彿他們已經把彼此當作部落的一員。

「老天。」安杜因驚駭得說不出話。「快叫他們住手。」

「為什麼?」怒西昂環視四周的混亂,眼裡還有一絲興味,像是在看狗群爭地盤。「遲早都要打的,不如讓他們現在發洩個夠。」

安杜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「你在胡說什麼?」

「陛下,請到安全的地方去!」

「把劍收起來!」安杜因朝隨扈大吼,他們充耳不聞,只想讓國王遠離危險,還推開幾個靠得太近的人。

「他們說的對。啊……小心。」怒西昂抬起手,攔下一個飛過來的水桶。「該走了。」

「算了,我不需要靠你幫忙。」安杜因撇下顧問,試著把最近的市民拉走,那人赤手空拳,身軀壯碩,比安杜因還高了一個頭,正揪著夜精靈想揮拳,這一肘卻擊中安杜因的下顎。「可惡。」他嚐到血味,無奈又氣急敗壞地再吼:「住手!」打到眼紅的人卻沒一個聽他的。

「別掃大家的興。」怒西昂居然這麼說,同時還抓住安杜因往後拖,毫不留情。

「放開我!」安杜因回頭瞪他,氣得要命。「我沒有要走!先讓他們住手!」

怒西昂嘖了一聲,鬆開手。地面突然冒出火苗,跳上扭打的人群,像沾了油似的往四周漫去。怒罵瞬間變成尖叫,市民往外奔逃,夜精靈往反方向,撞成一團又互相踐踏。有人跳進貯水槽裡,有人一跤跌在地上,瘋狂滾動想撲滅身上的火。

隨扈慘叫著扔下劍,拼命甩手,安杜因也不由得往後退,眼睜睜看著火舌竄上衣袖,卻沒有感覺到痛。倒是那個哭個不停的小孩破涕為笑,伸手把火星拍打得四散飛濺。

「乖。」怒西昂朝孩子微笑,火焰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。安杜因倒抽一口氣,抓住自己的手,毫髮無傷。

「幻象而已。」怒西昂攤開手,彷彿很滿意自己的演出,只差沒收場下台一鞠躬。

空地裡只剩下傷者,到處散落雜物,好幾顆瓜被踩破,紅色汁液噴濺一地。艾莉莎扶起一個跌倒的女性,語氣嚴厲:「陛下,這太過份了。」

可想而知,接下來他花了兩個時辰,才讓艾莉莎的臉色稍微緩和,外加安撫巡邏隊,他們看到滿地狼籍簡直傻眼。鬧事的群眾早就逃得一乾二淨,根本不敢靠近,夜精靈也默默回到屋裡,整理他們所剩不多的行李,準備隨士兵遷移到湖畔鎮去。「要把那些人抓回來嗎?」隊長前來請示,安杜因只想嘆氣。

「讓他們走吧,沒事了。」

「瞧,快速,簡單,無人死亡,只有愚蠢的小傷。」怒西昂說得雲淡風輕,手指在安杜因背上游移,明顯想讓他分心。回到寢宮後,他親自服侍國王入浴,脫下那身凌亂的衣服洗淨身體,安杜因就算還在生氣,也錯過了發作的時機。「你得承認,這結果還不錯。」

「少來,你給我惹了一堆麻煩。」安杜因才沒這麼輕易被唬弄過去,現在城裡流言四起,從舊城區失火、夜精靈暴動到國王遇襲都有,軍情七處已經派出了探子,明天等他走進地圖室,肯定又有成堆的報告在等。

僕人再次抬來乾淨的熱水,安杜因踏出浴盆,讓怒西昂為他披上長袍。這回他服侍得可真徹底,不知算彌補還是賄賂。「總之你最近安分點,免得又惹內廷不高興。」

「我是你的顧問。」怒西昂歪了下頭,一臉不解。「為什麼要取悅他們?」

「因為連我都得守王室的規矩,你想享受這身份的好處,就得盡義務。」

「謹遵吩咐。」

安杜因知道他沒聽懂,說不定怒西昂自己都沒發現,他說這句話的時候,多半只是為了結束談話。當然了,何必浪費大好時光?怒西昂的手還擱在他的肩上,像是要幫他調整衣領,但只要一使勁,就能扯下國王剛穿上的長袍。他們總是在爭執,從來就沒有共識。

顧問的腰帶一解就開,外袍敞散,袒露出精實的胸膛,毛髮被燭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,他一直待在浴盆邊,衣服早就濺溼大半。扣子。繫帶。褲子滑落在地。他身上還帶著外邊的氣味,雪,街道和炭火。

安杜因的眼光往下移,一手放在怒西昂腰上,拇指來回摩挲,直到性器在他的注視下硬起,張揚跋扈,青筋鮮明。安杜因用另一隻手握住,聽到怒西昂輕輕抽了一口氣。他盯著那雙紅色的眼睛,緩慢動作,直到黑龍呼吸粗重,肌肉緊繃,往後靠在了浴桶邊緣。

我可以留下他。安杜因心想,我可以控制他。我得控制他才能留下他。

安杜因鬆開手,不輕不重推了他的胸口一把,轉身坐回扶手椅裡,拿起小几上的書。「待在那裡。」

怒西昂錯愕了那麼一瞬,揚起嘴角,像是想挑戰他的命令。安杜因搖頭,沒再開口,但眼光停留在黑龍身上,已經夠清楚表達他的意思。待著。於是怒西昂低聲笑了,手指往下游移,懶懶握住自己,另一隻手撐住浴盆邊緣,視線緊鎖安杜因,他在含進安杜因性器的時候,也是這樣的神情。

安杜因知道自己臉紅了,心跳快得連耳裡都有回音,只要他點個頭,怒西昂就會過來把他推進床裡——以現在的狀況,也可能是地上。但他強迫自己坐在原處,聽著怒西昂沉重的呼吸,看著他的動作,深色肌膚泛起紅暈,性器頂端溢出液體,在火光下濡濕閃亮。安杜因幾乎可以感受到熱度,像是龍爪正壓在身上,那力道總是帶來等量的痛楚和慾望。

「繼續。」他的聲音有點沙啞,但不容拒絕。黑龍瞇起眼睛,彷彿隨時會站起來蹂躪安杜因,但他遵從了命令,動作變得更加粗暴,直到高潮的那刻弓起身體,發出嘶啞的呻吟,白濁液體濕淋淋地溢出指間,滴落在地。

安杜因輕輕吁氣,在那緊繃的瞬間,他幾乎忘了呼吸,下身硬得難以忍受。他翻過一頁書面,露出淺淺笑容。

「洗乾淨再過來找我。」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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