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12月22日 星期二

龍與他的國王(12)

 

「我說過,你不能離開二十碼外。」

「這塔高不到十五碼。」怒西昂聳肩。「你瞧,我可是一絲不苟遵從你的命令。」

安杜因無言以對。確實怒西昂沒有走遠,卻是躲在舊城塔頂,而安杜因幾乎把整個暴風城翻了個遍,好幾個塔樓上下超過三百階,這絕對是新的整人手段。

「我該修改一下規則,不許離開我的視線範圍。」

「這樣好嗎?」怒西昂摩挲著脖子上的項圈。「我說不定又會惹你生氣。」

安杜因咬牙,顧問不是第一次在會議中惹惱他,次數還愈來愈頻繁,搞得內廷成員也不太敢發言。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像父親,但現在看來,他只成了個暴君。


這也是古神造成的嗎?夏天以來意外頻傳,報告堆滿了地圖室。市場的大規模鬥毆,港口的船隻沉沒,赤脊山湧出大批狼群襲擊村莊,火災警報幾乎每天響。好幾次安杜因跪在傷者身邊,感受到聖光流曳的暖意,卻疲憊得只想嘆氣。不,他不能流露絲毫動搖,群眾還在等他下決定。

「把鬧事的人隔離,等他們冷靜再問詳情。」安杜因知道監獄已經爆滿,醫院也是,接連幾週都有屍體排排躺在廣場中央等待認領,就算他關起寢宮的門窗,像逃避懲罰的孩子用毛毯蓋住頭,依舊能聽到心碎的哀哭聲。

顧問只讓這一切更糟。稍早安杜因不得不把他趕出接待室,免得他再騷擾請願的商人。你在自家地板埋了這麼多金幣,卻沒錢可以付沈沒損失的船運?等等,你要去哪裡?你等了大半天,再一刻鐘國王就要召見……

他還是有辦法和安杜因在夜裡和解,把白天的衝突暫時放在一邊。先是試探的親吻,接著脫下安杜因的衣服,跪下去含住他的性器,從頭到底。這時他又會戲弄安杜因,總是在他潰堤前抽身,轉而舔過他的大腿內側,直到他再也沒法忍受任何一點微小的碰觸,只想抓住怒西昂的頭髮,把性器塞回他嘴裡。這時他才慢條斯理吻回去,刻意發出猥褻潮濕的聲音,讓安杜因又氣又難以控制自己。

不要這樣。

怎樣?他總是露出邪惡的笑容,在安杜因進入時扭動身體,貪婪地絞緊他的手指,然後是性器,直到空氣中瀰漫血、汗水和體液的氣味。壁爐前地板有他抓出的爪痕,一如安杜因在那深色肌膚留下瘀青,彷彿只有如此,他們的關係才得以維繫。

「我得去一趟書庫。」安杜因生硬地說。「現在。」

「你要去攔截德拉維主教?」

「對。」

黑龍笑了,明明事情是他惹出來的,他卻毫無反省之意。「你怕他耿耿於懷顧問的魯莽態度,不肯派兵和拿錢出來?」

「對。」安杜因更加不耐煩。「如果他要求我表態,起碼四周不會有人在。你知道的話就快——

「你可以省下力氣了,主教會在晚膳前求見,為之前的刁難道歉。你會發現,他對顧問的看法已經改變。」

「怎麼可能?」安杜因吃驚得說不出話。「你做了什麼?」

「謙卑、友善的態度,加上一點理性分析。」黑龍豎起食指,抵在嘴唇上。「完全照你的吩咐。」

冰冷的疑慮突然升起:「我不會讓你傷害——

「拜託,安杜因。」黑龍的語氣慵懶,笑容絕對不懷好意。「你自己也說過,我的魅力無人能敵。」

「別拿你哄騙冒險者的那一套用在這裡!」

怒西昂眨了眨眼,露出不解的神情。「是你要求我和那些人保持良好關係,就像——」他思索著:「稱職的顧問?」

良好關係。安杜因甚至無法確定這句話是玩笑,諷刺還是認真的。強風掃下山壁,一時間他耳裡除了呼嘯,什麼也聽不到。上方的暴風城旗繃到極限,像是即將斷裂。

就連泰莉雅也和他交上了朋友,在內廷會議上,兩人交頭接耳發笑,就連看到國王皺眉都沒打算停,安杜因只得先發制人。「我還以為你們意見不合。」

「先前有點……誤會,我知道。」泰莉雅歪了一下頭,臉上不知怎的泛起淡淡紅暈。「已經沒事了。如果我那時就聽進顧問的意見,後來也不用繞這麼一大圈。」

「要不是顧問幫忙,佐司瓦的問題可能會更難處理,軍情七處也會損失好幾個人力。」肖爾悶聲開口,不怎麼甘願,但還是承認:「算我欠他人情。」

「不必客氣,肖爾。」黑龍圓滑地說:「我只不過給了建議。」

這些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?安杜因毫無頭緒,他的內廷似乎也不是很在意。散會時泰莉雅走過來,用手肘撞了怒西昂,問他要不要去逛市場。

「抱歉,我不能離開國王。」怒西昂語氣認真,眼裡卻閃動笑意,像是在分享什麼有趣的秘密。

「好吧,那明天見。」

「你在打什麼主意?」安杜因衝口而出,沒能控制住語氣,他看到泰莉雅眼中閃過驚懼,肖爾尷尬地清了清喉嚨。但怒西昂回以微笑,就像他一貫的表情,狡猾又充滿魅力。

「幫你解決問題。」

幫他,擾亂他,毀滅他,安杜因不知道何者才是真的,或者全都沒有意義。他正重蹈父親的覆轍,放任黑龍盤據在暴風城。他們的力量強大,無所不能,網佈得又深又廣,血肉之軀又怎能抵擋?那雙紅色的眼睛正盯著他,看穿他,掌握他的弱點,甚至是他內心深處自己都沒把握的角落……

如果麥格尼伯父在場目睹,不知作何感想。他父親如果還活著——不,不要想這件事情。

「如果你不信任我,就不該聘我當顧問。」

顧問。他想必很喜歡這個身份,能夠在暴風城裡為所欲為,來去都不受盤問。「你漏了一件事沒告訴我,你是怎麼安排麥格尼伯父『找到』你的,像是憑空出現的幫手,若有似無的線索,足夠吊人胃口?」他說得太多,太過赤裸,卻又無法阻止自己。「這場仗非得由你來打,只要灑下種子,想法自然會紮根茁壯,你以前就這麼說過……」

怒西昂看著他,神色沒有變動分毫。

「你肯定知道我們關係深厚,我無論如何不會拒絕他的要求,還有他帶來的人手。戰爭,危機,還有一個愚蠢的國王……全都是你的算計。」

「你累了,安杜因。」怒西昂淡淡地說。「你得休息。」

他甚至沒有否認,又或者覺得太蠢,根本懶得回應。對,安杜因也知道追問舊事毫無意義,況且這都是揣測,沒有任何證據。沒有比這更悲慘的時刻了,他羞辱了自己,承認自己需要怒西昂,起碼在這場戰爭結束前,不能任意驅逐他。

「既然書庫的行程取消了,我得提早去地圖室,稍候龍禍指揮官也會到。我們和奧丹姆的聯軍確保水壩安全無虞後,得制訂下一個進攻的時機。」他轉頭,避開怒西昂的目光。「而你,該盡顧問的職責。」

「安杜因。」怒西昂皺眉,伸出手來,安杜因及時抽身,避開了他的碰觸。這個舉動不知怎的觸怒了黑龍,那雙紅色的眼睛瞇起,表情瞬間充滿威脅性。「我說了,你該休息。」

「有這麼多人在外賣命,我做的根本不算什麼。」

「仗還沒打完,把自己累倒毫無意義。」

「注意你的語氣。」安杜因咬牙。「你該做的是給予建議,顧問,而不是代替我發號施令。如果我沒搞錯,現在戴著王冠的人是我!」

「那很重要嗎?」

「他媽的當然重要!」安杜因狠狠捶了城牆一拳,痛得他腦袋幾乎空白,剛好轉移他的注意力,他不能繼續咆哮下去。「服事聖光,領導暴風城,維持聯盟運作,不辱我身上流的血,不辱我父親和歷代國王的顏面,保住我們傳承下來的一切,就算是動盪不安的年代也要讓所有人能看著燈塔,有路可循。那是我與生俱來的職責,就算是我身為王子的時候,我也沒有一日忘記!」

「冷靜一點。」怒西昂嘆氣,顯然已經耗盡耐性。「這樣沒辦法談。」

「談什麼?這是婉轉的說法,叫我閉嘴乖乖聽話,就像你控制其他人一樣?」

「控制?」怒西昂低吼,眼中火焰頓時竄得又高又猛。「看看項圈在誰的脖子上,再說一次?」他抓住安杜因的手,猛力扯向自己,安杜因再也無法保持平衡,直接跌進黑龍懷裡。他摸到項圈冷硬的金屬,想抽回手卻被扣住。有好一會兒他們僵持不下,隔著可以接吻的尷尬距離。

「放開我。」他咬牙瞪著怒西昂。「現在。」

黑龍再次嘆息,完全沒打算聽命,反而傾前吻他,像是要封住他抗議的聲音,在夜晚的寢宮裡,他也老是用這種手段撫平安杜因的怒氣,不得不說,還挺有用。

但現在是大白天,空中隨時會有獅鷲獸飛過,另一邊的塔樓還有士兵,而黑龍已經推著他背靠城壁,身體貼近,輕咬他的耳際。

「你幹什麼?我不是來……這裡……」他想推開顧問,氣得要命。「住手!」

怒西昂稍微停頓,狀似驚訝。「你才不想要我住手。」他說著又咬了安杜因一口,就在脖子上肯定會被看到的位置,手掌隔著布料覆上他的性器,讓安杜因膝蓋發軟,差點喘息出聲。

「我說住手!」

「駁回。」他模仿國王的語氣,眼裡又出現了那種笑意,不管他要什麼,都確信能夠得手。「附近沒人。」

「這不——

「我上來的時候,就把士兵打發走了,如果你還是介意,也可以到塔樓裡。」怒西昂故作正經,嘲弄卻更加鮮明。「你瞧,我可是很注重你的王室規矩。」

安杜因試著逃離——這下可是尊嚴掃地了,但怒西昂沒幾步就追上他,像是撈起幼犬似的,攔腰挾著他走下塔樓,階梯陡峭,充滿古老石頭的冰冷氣息,直到中間才讓安杜因站回階梯,這中間所有掙扎都成了鬧劇,怒西昂完全不為所動,嘴角甚至勾起笑意,像是覺得他的反擊很有趣。

他撼動不了這頭龍,甚至可以感覺到爪子割破衣服,刺入肌膚。就算怒西昂要在這裡取他性命,也是輕而易舉。

「別浪費力氣。」怒西昂推得他貼向牆壁,一隻手壓住他的背脊,沒用力到讓他撞痛身體,卻也不容他繼續反抗。

「你玩過頭了。」現在說什麼都是徒勞,安杜因只能放棄,絕望地閉起眼睛,任怒西昂扯開他的腰帶和褲頭。黑龍的動作並不粗暴,吻著他的頸側時溫柔無比,卻讓安杜因更加恐懼。這該死的、該死的龍,如果這時候有人進塔樓,看到國王被壓在牆上——

「別擔心。」怒西昂慢條斯理地說,像是直接讀到了他腦中的念頭。「不會有人進來。」

安杜因不想聽,那慵懶低沉的嗓音像是春藥,而他更痛恨自己的生理反應。就算又怕又氣,他的性器依舊因為怒西昂的觸摸而硬起,抵在牆壁和他的腹部間,而他渾身上下都咆哮著要發洩。「放開我。」他的聲音微弱,毫無說服力,也只換得黑龍輕柔的笑聲。別急。

他不想就範,但快感洶湧而來,連同膏油催情的氣味,幾乎讓他眩暈。當怒西昂進入他的身體,他將額頭抵住牆壁,手指抓進牆上的灰泥,咬得嘴唇滲血,才能阻止自己發出聲音。他的性器在怒西昂手裡,早就繃到極限,頂端濕潤溢出液體。那力道恰到好處的粗暴,每次抽送都讓安杜因不由自主戰慄。

他聽到怒西昂沈重的喘息,黑龍咬進他耳際下方柔軟的肌膚,用力得肯定會留下痕跡。瞧,你明明很喜歡。那聲音隨著高潮席捲,白濁液體濺上古老的牆壁,他的膝蓋軟得幾乎撐不住身體,全靠怒西昂的手臂才沒跌坐在地。

過了好一會兒安杜因才能正常呼吸。他的衣服凌亂不堪,怎麼拉扯都無法回復原狀,也可能是因為他手抖得太厲害。「希望你滿意了。」

何其可笑,在做了那樣的事後,怒西昂還有膽露出挫敗的神情。

「我不知道。」他的聲音透著疲憊,幾乎像是真的。「要怎麼做才能讓你高興?」

安杜因真想相信這些謊言,相信黑龍站在他這邊,守護暴風城,守護整個世界。他用力推開怒西昂,一瞬間眼裡湧上水氣,但馬上就被怒火蒸乾。這幾個月以來,他首次對黑龍下了完全相反的命令。「離我遠一點。」他走下階梯,步履不穩差點絆倒,怒西昂沒來得及伸手扶他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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