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5月11日 星期三

行過死蔭幽谷(1)

 

達瑞安成為聖騎士的那一天,和父親並肩走出禮拜堂,站在階梯頂端,眺望小丘下的紅瓦屋頂。過了橋有小小的市集,在這個重要的日子裡,街道擁擠,坐騎和運送貨物的手推車並行。天空藍得透明,不帶一絲陰影,遠處湖水反射細碎的陽光,山風強勁,聞起來像是初夏的森林。

「我有點緊張。」達瑞安承認。從陰暗的室內走出來,他得多眨幾下眼睛才能適應。聖光之願禮拜堂不是什麼華麗的建築,外型厚重,像座倉庫,儀式也很簡單,但光是能見到這麼多重要人物,就夠讓達瑞安手心冒汗,差點把誓詞忘得精光。「希望沒有搞砸。」

「放心。」亞歷山卓斯‧莫格萊尼說。「你表現得很好。」

達瑞安鬆了一口氣。他父親向來嚴厲,不會隨口說些虛偽的讚美。那張臉刻著風霜,不論在哪,亞歷山卓斯總是隨時要上戰場的模樣,比背在身後的武器還令人生畏。灰燼使者。那把劍已經成了他的頭銜,此刻光芒流轉,像是在回應這個神聖的地方。

「日後你還有很多仗要打,孩子。這才只是開始。」

 

戰爭真正結束的那一刻,達瑞安並沒有親眼目睹。當時他正跋涉過浸染瘟疫,寸草不生的土地,面對蜂擁而來的食屍鬼,每一步都是肚破腸流的腐敗氣味。九個。十四個。有短暫的片刻,攻勢受阻,拉鋸成混亂的漩渦,只聽得到金屬撞擊,咒罵和嘶吼,魔法火焰如雨落下。二十六。

感覺很好,他在戰場上總是感覺很好,本能接掌一切,不需要思考。其他死亡騎士防守著他的身側,冰霜蔓延,像是死神尖嘯掠過。很久以前,他總是在號角響起前祈禱和平降臨,期望這一切殺戮都能獲得寬恕,但現在他已經想不起當時的心情。

砍殺,前進,劍刃上的符文印記閃爍幽光,貪婪地吸收四周的能量,他知道烙在自己臉上的圖案也一樣。四十三。達瑞安掃開蜂擁而至的魂屍,順手拉起一個受傷倒地的聖騎士。謝謝。那個年輕人驚魂未定,試圖治療自己。有那麼一瞬間,符文之力的陰影像是在與聖光拉鋸。

「離我遠一點。」達瑞安冷淡地說,踩過地上的屍體,繼續前進。而巨浪就在此時襲來,像是著火的鞭子抽進腦袋。他連咒罵都來不及,就被那股力量推倒在地,和某個不死生物的殘軀撞在一起。

搞什麼鬼?達瑞安試圖起身,卻再次受到重擊。他很久以前就擺脫了阿薩斯的控制,但「贈禮」永遠烙印在身上,無法擺脫。滾開。他嘶聲大吼,再度感受到那股怒意,冰牆崩裂,是誰的倒影,誰的咆哮,抑或那是他自己發出的聲音?

腳下的地面震動,逼得他重新爬起,舉劍準備戰鬥。不遠處一頭骸骨龍失速下墜,岩石成塊砸落,一時達瑞安什麼也看不到,迨雪塵散去,他一腳踩進碎骨堆裡,哀嚎四起。戰場陷入詭異的混亂,像海嘯之後突然退潮,達瑞安一個箭步上前,拉起雅莉絲翠,免得她被失控的食屍鬼撞向地面。

「怎麼搞的?」她喘著氣,左手折成詭異的角度,印記閃爍幽光,符文之力正開始療傷。在他們周遭,不死生物放棄了到手的獵物,四散潰逃。「我還以為——

雅莉絲翠打住聲音,達瑞安頭一次看到她露出驚恐的表情。

「天殺的,阿薩斯死了,對吧?」她一鬆手,劍往下插進爛泥堆裡。「我看到了,我很確定!那個瘋子,自以為是的混蛋,劊子手,把我們搞成這副德性。我作夢都想把他倒掛在奎爾薩拉斯的城門上,一點一點剮出內臟,讓他為這一切付出代價。」她愈說愈快,語氣卻毫無欣喜,到最後只剩怒意。「結束了。我們還活著。我們贏了。」

 

城牆下傳來鐵匠舖的敲打聲,天空因為煙霧有點朦朧,達瑞安回頭望著窗上的彩色玻璃,第一聲禱鐘正要響起。這是我們的責任,對抗邪惡。先前在禮拜堂裡,大領主提里奧‧弗丁這樣問,你可準備好為聖光奉獻一切。而他早就有了答案。

 

達瑞安聽完了事情始末,比自己想的還要冷靜,畢竟木已成舟,不需要他站起來發脾氣,指責提里奧做了錯誤的決定。必要之惡。何其諷刺,他們耗費數年,面對恐懼和絕望的浪潮,犧牲無數生命才打了勝仗,卻只是讓一切回到原點,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
「好歹事情告一段落。」提里奧以此作結,沉默了好一會兒。在他後方,灰燼使者的光芒流曳,純淨得近乎嚴厲,相較之下,達瑞安這身盔甲就像死亡的陰影。「這不是最差的結果。」

「我明白。」除了這句話,他也沒別的可說。達瑞安看著桌上的地圖,黑色墨水圈出佔領區,紅墨水是戰線,小旗子代表駐紮的軍營,還有幾個小石頭,標出突襲部隊最近的位置,包括黯刃騎士團。戰爭已經結束,這些都成了沒有意義的裝飾品。

會有一個新的巫妖王,掌控全世界的不死生物。他想起莫德雷薩那場血戰,狂風之後是漫天大雪,能把人直接掃下山巔。還有冰冠城寨那高聳、鋼鐵打造的高牆,他們只能執行自殺般的戰術,一半的人有去無回,但達瑞安沒聽到任何怨言。那個力量必須有人控管,而伯瓦爾接下了重擔。

「黯刃騎士團依舊聽候差遣。」他想,這應該是最恰當的宣言。「如果你們打算重建羅德隆舊地,淨化瘟疫,掃蕩流竄的不死生物,我們應該幫得上忙。」達瑞安說了實話,反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:「讓聖光繼續監管我們,其他人也會比較放心。」

看他們的眼睛。那就是死亡留下的印記,向邪惡屈服的證據。不論達瑞安到哪裡,低語都如影隨形。當然,也有泰羅索斯領主這樣的人,見了面便拍他的肩膀,想假裝一切未曾改變。在營區裡,你不用這麼全副武裝。達瑞安倒想知道,如果自己真拿下頭盔,露出那張酷似父親,卻被符文之力烙印的臉,泰羅索斯會不會嚇到拿聖錘打他。

「那只是戰時的權宜之計。」提里奧終於開口。「免得部落和聯盟急著伸張對你們的權力。現在仗已經打完,銀白十字軍也必須撤離北裂境。繼續利用你們的戰力,會顯得……太有野心。」

「政治。」達瑞安冷哼。頭一次見到提里奧時,他還是個小夥子,講話從來不懂客氣,這麼多年過去,老習慣還是不時冒出來。

「聯合會議已經吵了三天,還找不到能讓大家滿意的方式。」

「我們可以——」達瑞安打住聲音,終於明白提里奧的言下之意。「你打算束手不管,讓我們變成被瓜分的戰利品?」他差一點就要怒吼,這是什麼道理,他們犧牲奉獻,耗費年歲,到頭來卻是政治決定一切?

「這是一定會發生的,坐下,孩子。」他並不是責備的語氣,但依舊嚴厲,像透了達瑞安的父親。「不論是部落或聯盟,都在戰場上見識到了死亡騎士的本領。他們遲早會採取行動,拉攏你們加入自家陣營。到那時候,你得決定該怎麼做。」

「我?」達瑞安難以置信。「我只是個死亡騎士,聯合會議桌上甚至沒有我的位置。」

「你應該要在場的。」這是老話重提,不知怎的,提里奧就是不肯放棄。「畢竟,是你在率領黯刃騎士團。」

「我只是代管。」達瑞安煩躁地說:「每個人都知道,真正發號施令的是你。」拿下冬握湖。找出冰冠城寨的弱點。想辦法讓那些頑固的維酷人合作,用酒,用決鬥。確實,這樣的合作方式有點詭異,但達瑞安不在意。他得以回到這裡,在太陽徽記下討論戰局,誰能說這不是聖光的指引?

「既然如此,」提里奧沈穩地說:「你該去找伯瓦爾談一談。」

新的巫妖王。這是他最不想做的事,回到那個巨大的墳塚,跪在寒冰王座下。在短暫的片刻裡,帳棚內死一般的寂靜,達瑞安似乎看到灰燼使者的光芒流轉,像是某種回應,至於是好是壞,他無法辨明。從很久以前,他就失去了和這把劍的聯繫。

「這是命令嗎?」

「不,孩子。」提里奧嘆氣。「只是建議。」

達瑞安照做了。

 

他也見到了伯瓦爾‧弗塔根,暴風城聲譽卓著的聖騎士。他站在禮拜堂裡,陽光透窗而下,把那身盔甲映得閃閃發亮,像是勝利的預兆。但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,彷彿背負千斤重擔。

「總有一天,我們會失去信仰,雙手沾滿鮮血,自問在何時做了錯誤的決定,自問這些犧牲奉獻究竟是為了什麼,原本追求的崇高理想又在何方。」他說話時,每個等待受封的聖騎士都低下頭去,不敢發出一點聲音。「這是我們的宿命,誰都逃不過。」

 

冰冠城寨還留著戰鬥過後的狼籍,地面撞出深坑,骨骸散落,魔法火焰曾經融化長橋,又凝結成詭異的形狀。四下一片死寂,只有達瑞安的腳步聲刺耳無比。往右走會到冰霜巨龍的窩巢,對面是普崔希德的實驗室,他居然還記得。這個瘋狂煉金術師用屍體拼湊出各種怪物,再把失敗品凍在冰裡。

中央的那道門。他沿著熟悉的路徑前進,根本不用思考。冰層映出黑色盔甲的倒影,符文劍曳過空氣,留下冰冷的軌跡。很久以前,他曾經站在這裡,戒慎恐懼,等待阿薩斯的命令。那聲音低沉、冷酷,像是響自深淵底部。

回應我的召喚,死亡騎士。你還不想死。

當然他不想死。有這麼多憤怒,遺憾,未竟的夢想煙消雲散,回頭望去,莫格萊尼家的么子彷彿從未存在。曾經他也穿著太陽徽記的罩袍,追隨父親服事聖光,最後卻身陷泥沼,眼見苦難蔓延,無人倖免。眼見家族離散,父親死不瞑目,成為巫妖王的傀儡,還冠上天啟騎士這個充滿嘲諷意味的頭銜。

我願付出任何代價,只要能拯救他的靈魂。在那一刻,達瑞安聽到了冰冷的笑聲。

如你所願。

「據說,北裂境從現在開始歸你管,在名義上,你也同時接掌了黯刃騎士團。」又是政治,提里奧終究想出了可行的解套方式。據說在聯合會議上,各個領導人面面相覷,心知大勢已去,任何反對理由都是多餘。

這或許是最好的安排。提里奧說,而達瑞安一語不發,看著船艦離港,旗幟隨風飛揚。在他踏上北裂境的時候,戰役正如火如荼展開,連海岸都因為砲火轟炸而煙霧瀰漫。他從沒想到,有一天他會目睹這片荒原回歸靜寂,而他得留在這裡。

無限期。

達瑞安停下腳步,離王座有段距離,反正巫妖王一定聽得到他的聲音。「那些繁文縟節就免了,你知道我是誰。」

沉默持續太久,逼得達瑞安走向前去。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裡,他受到阿薩斯控制,命令總是直接在腦中響起,粗暴如同利刃。那樣的連結早已斷裂,但肯定還留著什麼,像是殘餘的惡夢,像是詛咒,早已隨著符文之力刻進血肉。

「提里奧說你無意統治,也不需要任何人下跪,希望這是真話。」達瑞安知道自己語氣不善,反正也沒什麼好掩飾的。如果那還是他所知道的伯瓦爾‧弗塔根,應該不會介意這點冒犯。「他相信你是基於崇高的使命感才坐上那個位置,骨子裡依舊是個聖騎士。」

為所應為。他在陣前見過伯瓦爾,扛著沉重的戰錘站在暴風城旗下,他在前線的英勇事蹟,達瑞安已經聽了不少,當然了,包括他被龍火焚身,想死也死不了。而現在,他坐在高聳的王座上,被亙古寒冰圍繞,表情難辨,達瑞安甚至不確定他是否在聽自己說話。

「必要之惡,我想,我們最終都只能接受這個結論。只要你帶領我們往正確的方向走,黯刃騎士團就願意為你效勞。」他猶豫了一會兒,想著該怎麼稱呼比較恰當。「……公爵閣下。」

沒有回應。有一會兒,他似乎看到那個人動了一下,準備說話,但那當然是錯覺,只是冰層的反光。靠近之後,王座上的身影看起來愈發怪異,皮膚焦黑而乾裂,火光流淌,彷彿岩漿即將湧現又被凍結。真奇怪,那熱度竟不會融化四周的冰霜。

「說吧,你要我們做什麼?」達瑞安開始感到不耐,他踏上通往王座的第一階,手裡握著符文劍。「作戰?復仇?讓正義得以伸張? 我想,既然聖光允許我們繼續受苦,這世上總還有需要我們的地方。」

回應他的只有無邊靜寂,寒意蔓延,王座上那個人動也不動,依舊保持沉默。或許那是一種嘲弄,就和銀白十字軍一樣,新任巫妖王拒絕了他們,這些受到詛咒,依附死亡而生的造物。

 

「所以,他就只是坐在那裡,沉默得像一塊冰?」寇爾提拉抱起雙臂,盯著指揮室的天花板。「有趣。」

「我不懂。」薩沙理安說:「他放棄了身為巫妖王的權力。」

「只要他能信守承諾,管好不死生物就行。」寇爾提拉慢慢地說,帶著血精靈特有的柔軟口音,但每個字都像刀一樣銳利。他生前是個遊俠領主,死後那雙眼睛依舊能看透人心。

「依照探子傳回來的消息,這點應該不用擔心。」

「好,下一個問題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現在,我們要聽誰的命令?」

達瑞安沒有回答。

 

黯刃騎士一個個離開了亞榭洛,達瑞安毫不驚訝,也沒有費事挽留。名義上他們隸屬新的巫妖王,但什麼都無法阻止他們投向更有趣的戰場。才幾個月過去,為了爭奪羅德隆舊地,暴風城和幽暗城又開始徵召兵力。死亡之翼離開蟄伏已久的巢穴,正在四處肆虐,有好幾次,巨龍的身影掠過亞榭洛上方,狂風帶起大片雪花。

「我們需要備戰嗎?」

「不用。」達瑞安冷淡地說。「那是龍族自家的問題,讓他們自己處理。」

薩沙理安點頭同意。「那麼,我要回暴風城去。」他像平常一樣,站在指揮室的角落,像個士兵聽候命令。「聯盟的部隊正在好幾個地方作戰,我沒辦法放任不管。」

「反正我們留在這裡,也沒多大用處。」雅莉斯翠喝光了酒,隨手把空瓶扔向角落。「那個巫妖王靠自己就能搞定整個北裂境,我可不想把時間花在驅趕狼群,幫屯墾區的牛頭人採收蕪菁。」

「我沒意見。」他知道薩沙理安仍有親人在暴風城,情有可原。「但瓦里安國王對我們的態度稱不上友善,他會把你派去執行最危險的任務,當作用過即丟的劍,死不足惜。」

薩沙理安微笑。「我想,那不是什麼大問題。」

「我要回銀月城去。」寇爾提拉把腳蹺在桌上,毫不在意留下泥印。這很不像血精靈會做的事,如果有人問,他只會聳肩,說遲早要入境隨俗。「雖然我猜,攝政王會把我丟給幽暗城,那裡比較知道怎麼接待我這種人。」

見鬼了。達瑞安一時語塞。「你們要為不同的陣營效命?」

「有何不可?」

達瑞安看向薩沙理安,後者依舊不動如山。「萬一聯盟和部落利益相抵,有可能導致……尷尬的狀況。」

「是啊。」血精靈揚起嘴角。「那一定會很有趣。」

這些無法無天的傢伙。達瑞安把咒罵吞了回去。打了勝仗,把敵人踩在腳下,就迫不急待尋找下一個戰場,有難纏的對手更好……銀白十字軍不會發生這種事情,那些聖騎士只想盡最大努力救死扶傷,哪怕只有一點希望。但他又能怎麼辦,板起臉來,要求他們遵守規範,別互相傷害?

真難想像,他和這些死亡騎士相處的時間,已經遠超過活著時陪伴家人。

撒拉納也要離開,同時帶走他一手訓練的戰馬。「你不會相信這麼荒唐的事情。」他像平常一樣,在廄房裡測試鞍具,這些動物不論死的還是活著,全都脾氣暴躁,三不五時弄得粉屑飛揚。「他們跟天譴軍團打了這麼久,現在卻想讓馬廄裡多幾匹骸骨坐騎。」

「有什麼好驚訝的,這可是他們頭一次能正大光明染指死亡的力量。」席厄克希咯咯直笑。「老天啊,他們說不定會上癮。」

達瑞安瞪了她一眼。「你怎麼還沒走?」

「你忘了我頭上的一長串罪名嗎?夜精靈親族巴不得我死在戰場上,待在這裡沒什麼不好。」席厄克希把手放在胸前,裝模作樣地眨眼。「請求允許,長官。」

「隨你高興。」

空蕩蕩的大廳感覺很陌生,他甚至能看清石板地上的刻紋,每個走廊都能一望到底。平時這裡吵得要命,充滿咆哮,咒罵,金屬相撞的聲音,尤其是黃昏時分,外出巡邏的小隊剛進來報到,操練場正要淨空,每個人都在等食堂大門開啟——別在死亡騎士面前開食物和酒的玩笑,肯定會被掐住脖子摜到地上。

現在,連符文熔爐都只剩下必要的骷髏雜役,維持基本運行。操練場也清空得很徹底,各種形狀的靶子頭一次這麼整齊,沒歪來倒去或碎散在地。以前他走三步就會踢到斷裂的武器,酒瓶,手指或耳朵。不要命了是不是?雅莉斯翠每天都要吼上幾回,直到寇爾提拉裝模作樣行禮。親愛的,我已經死過了。

他一直痛恨這個地方。巨大,陰暗,像個陵墓,處處殘留羅德隆王國的痕跡。他們從阿薩斯手中奪下這個要塞,沒想到會就此長駐下來。掛氈,武器架,指揮室沿牆都是厚重的書架,如果蠟燭熄滅就陰暗無光。站在露台上抬起頭,會以為自己站在舊日的城堡大門口,一個個石像鬼踞在垛牆上。如今那個地方已成廢墟,阿薩斯一手造就的不死族棲居在下水道裡。

這麼多年來,他從沒想過,如果失去了亞榭洛,他就再也沒有容身之處。

 

「艾默薩扎德帶著他的骨匣去了地深之源,天知道那裡能挖出什麼,反正他向來自有主張。譚金回去辛特蘭的故鄉,他和自己的親族還有筆帳要算。寇格茲已經前往卡林多報到,獸人活著死的都一樣,只要能作戰就好。」

達瑞安站在王座前,語氣平板,這裡太過空曠,聲音馬上消散成喃喃自語,聽起來有點可笑。他何必來這裡,彷彿在匯報戰情,等著下一個指令?

「目前,有一百九十七位黯刃騎士在東部大陸,一百八十六位在卡林多,還有五十三位參與海加爾山的戰役。五位黯刃騎士留守亞榭洛,包括我,勉強可以維持運作,前提是北裂境平安無事,如果哪裡又出了亂子,這點人力遠遠不夠。以上。既然你不表示意見,就沒資格抱怨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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